小小时候,我是那种被认为是"废柴"的小孩子。
在三岁的时候,我只会讲一种南方的方言。家人送我去香港上幼稚园,却忘记要提前教我讲粤语和英语;我到了学校以后简直是吓蒙了,根本听不懂同学和老师到底在说什么,所以,根本没法回应老师的指令,整个人显得傻乎乎的。由于年纪大小,我根本就没有外语的概念,还以为自己出了问题,不敢跟大人讲自己听不懂粤语和英语。当时,老师们委婉地建议我的父母带我去医院做智力和语言能力方面的鉴定。医生们对我的情况感到很困惑;有一位医生确诊我有智力方面的障碍,建议我的父母送我去念特殊学校。
家里的亲戚们对我妈妈的遭遇很同情,经常跑到我们家里来劝说"干脆把这个孩子扔回乡下算了""还年轻,以后再生个健康的"。他们以为我脑子有问题听不懂,每次都毫不避讳地当着我的面直接说,有个伯伯干脆称我为"废柴"。虽然在4岁那年终于跨过了语言难关,但是,我的日子仍然没有变得顺利起来。
小学的时候,我回到爸妈身边,在某一线城市的外国语小学里念书。老师们喜欢那种很乖巧,可爱,嘴巴甜,擅长跳舞唱歌,落落大方的女孩子;我相反,长得壮硕矮胖,胆子小,业余时间喜爱在草坪上打滚和看课外书。音乐老师是一个年轻的女生,特别的讨厌我。她毕业于某师范大学的钢琴专业,毕业的时候刚弹到车尔尼740和肖邦练习曲;四年级的时候,我也刚好弹到了肖邦练习曲的这个进步。从理论的角度上讲,我们的演奏水平应该是差不了太多的。可是,她却格外喜爱当众嘲讽我缺乏音乐天赋,说像我这样的人注定是要一事无成的。
有一次,我夸她的鞋子漂亮,结果,她大发雷霆,不仅跑去跟我爸妈说我不尊重老师,还去跟其他老师说我是一个心肠很坏的人,经常喜爱编造别人坏话。我拼命地跟所有人说我是被冤枉的,他们都不相信。同桌曾经很恶毒地对我说,"你成绩那么好还被老师讨厌,那说明你是一个真正的讨厌鬼。"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还是说,我真的是一个毫无用途的人呢?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被这个深深地困扰着。我想要去对抗现实,我不要去相信自己是没用的人。事实上,我也只能这样去思考问题,否则,只能转身步入自暴自弃的道路。我很害怕走向那样的道路,因为那样,不仅人生很虚无,也自我验证了"我是个废柴"的事实。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世界上某个地方一定聚集了许多像我这样的人--不被大人喜欢,但是却在某些领域有自己擅长的事情;只要我愿意努力地生活下去,就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同类。所以,每次碰到自己想做又相对有天赋的事情,我都很认真地坚持做下去。有时候,我会觉得人有点点"卑微感""自卑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因为常常担心自己是废柴无法让身边的人幸福,所以才更加有那种要拼命的欲望;因为常常知道自己"不知道",才会谨慎审视自己所做的事情。包括写第二本书《你可以拥有你想要的生活》,虽然已经要出过一本书,我仍然写的很小心翼翼,担心会把事情搞糟。
我把生命里的事情分成了两类,并且认为,如果不想变成废柴,就必须对这两类事情进行血刺。第一类是"难而无用"的事情,比如说我所学的专业,艺术,哲学,古典语言这一类的东西的。它带来的物质收益是很未知,远不如学写代码,会计,来的更实际;但是,它能完善我们的灵魂,让我们有机会去读更多的作品,从而变得更幸福饱满。
第二类的事情是"学了就能有收益"的事情,比如说各种小语种,会计,写代码,学好以后能靠它们找到一份体面可靠的工作。甚至说,擅长忽悠客户,写PPT,也是很实用的技能。如果不想变成无用之人,那么,第一类事情或第二类事情,总得擅长一件。
我也会有想放弃的时候,然而,"要努力生活下去"的信念总能把我拽回来,使得我能够继续前行。我很感谢这个信念,它使我度过艰难,做出事业上的小小成就,遇见许多善良且有才能的朋友。对于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觉得他们只是不太能理解除了自己以外的事物,所以只能用嘲笑去对待"跟自己不一样的东西"。他们的存在对我而言,好像就是外面的车水马龙的噪音,有点烦,有点不可避免,但也就这样了吧。
在我看来,人们经常过度夸大努力做事情的难度,而忽略"不努力的生活方式"的代价。每天躺在家里看电视剧,看淘宝,刷网络小说和美剧,那么,就得忍受着自己的身材日益发胖,为虚无的人生状态而痛苦,也是一种很可怕的人生状态。努力或许不能让我们成为加缪,勋伯格,基辛或齐默尔曼。但是,不努力所带来的的后果,也并非人人都能承担的。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长得丑不够乖巧的那些会被大人讨厌和欺负;而在大人的世界里,如果你不够有钱长得不够美,就会很容易被异性所轻视。做错事情的不是那些被欺负的人,而是那些欺负人的家伙--挤兑比自己差的人,然后在现实和社交媒体中跪舔比自己好的人。人的价值的,根本不是由这些坏人所决定;人的价值,是源自于在日常生活、工作中创造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是源自于能否让自己所在意的人感到幸福。所以,在我看来,任何一个努力为他人创造价值,努力为美好事物所奋斗的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可贵且迷人的光芒。